宣言

今日又看到一位兄弟跳楼去世的新闻——一个优秀的程序员、一个有理想的汉子、一个家庭和睦的男人，为什么就这么死去了？尽管我目前只是一个学生，并且目前的我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此刻的我有着和理想无关的、未完成的项目，有着一个未完成的课题，而我还是一个蛰伏中的、学习中的、没有走入社会的青年。但我仍拥有大量的感同身受————我也有衰老的、等待我去照顾的爸妈，也有一个已然走向社会但十分忧虑的姐姐，也有一个我爱她希望她过得好的女朋友。我也和他一样，自从我读研之后就处处面对着巨大的波折……众人都说他是抑郁。多么轻巧的说辞啊！自杀后背锅的疾病是抑郁，杀人后甩锅的疾病是精神分裂，英雄死后污化它的疾病是梅毒！

每当我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前辈，看到这些先行者，陷入到如此难以言喻的生存境况之中——我都深深地咬住牙，常常诘问自己：我在这个学校读书，究竟有什么意义？我读的这些子论文，在实验室里干的这些子活，研究的这些子科研，我到底学到了什么？科技兴国：科技真的可以兴国吗？我学到了科技，国家科技变好了，社会就真的变好了吗？甚至我自己——就变好了吗？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反而是这些科技，是他们在加深社会的变动，把贫穷但平等的社会变得贫穷而不平等？

当年鲁迅看到国民体质羸弱，去日本学医，又发觉人民的麻木，便去做启迪民智的工作，去做文章，做启蒙，他是为了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四万万人民不再愚蠢可笑。我当年高中文理分科，从文科的班里选了理，不过是因为听了身边的人的话，学理科好找工作罢了。那时的自己深受物理课本上前言的感染，内心充满了对探索宇宙真理的渴望、以及从物理世界中得到规律的欣慰感。可是活了二十多年我才发现：这个时代哪里有纯粹的象牙塔，美丽的乌托邦！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哪里有可敬的地方供各位科学家们研究呢！我读本科，有幸从诸多专业中选到了自动化——一个又传统又崭新的工科专业。我的本科一方面延续了高中时的内卷心态，一方面又涌出了纯粹为探索而生的美妙的心理。可是我自己，难道我自己就没有啜饮过这杯苦水吗？

我又想起某学者的人类需求金字塔，最底层是吃饭穿衣的需求，然后一层一层向上走，最顶层是自我实现。是的呀，一个人活在世上，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几十年的时光，并不会因为提前结束而变短，也不会因为延年益寿而变长。时间的有限反而体现出生命的意义——每当看透这些的人们，就会反思自己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庸庸碌碌。可是，我们的能力有长有短，我们的水平有高有低，身值青年的我们，面对远远复杂于过往历史的今天——是不是更应该宽容彼此，勇于去搏击风浪呢？对于那些可敬的人，他们不满足于此世的显赫声名和荣华富贵，他们厌倦于归隐、厌倦于享乐、厌倦于躺平、厌倦于平庸，他们只渴求自我实现——不为任何人类的尺度所衡量的道德实现——当这么一群人走向社会、当他们走下山去、因为所得而不可得为人愚弄，最终功败垂成之时，难道一个正常的人，难道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同类人，一个站在山上常常眺望脚下的远方和土地的平凡人，怎么不会堕泪，怎么不会觉得悲愤。而那些人——那些满足于底层需求、还未觉醒的大众，却以自己的想法盯着这一切，他们又怎么不会觉得不解。一边是尊敬的眼光、另一边却是内心深处的不解——甚至还有一些无法承认的洋洋得意，这就是我从当前中国的网络环境中看到的文字。

而我不愿意这么想，不愿意这么做。我写下这篇《宣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山下的所有人民，为老爷的和为牲畜的，为神仙的和为乞丐的，为忧伤的和为买醉的。只要还有这么一天，我仍然活在这片土地上，还在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渴饮着这里的水，身上所穿、口中所食、眼前所见、耳中所听均是这个连接严密却又隐遁在表象之外的社会形式组织之下的人民的生产结果，只要有一天太阳、月亮和繁星还愿意升起在我的头顶，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我的志向，绝对不会软弱祈求投降，绝对不会苟合，绝对不会丢下众人独自去享福，绝对不会把自己麻醉。我要去斗争，要去提升自己，去反对这一切的、抽象的、被人类贪欲组织起来又造成整个世界苦难的代表，去建构正义，建构平等，让人人在追求自我实现的幸福之中不再去担心个人的基本需要。

诸葛亮为蜀汉死而后已，那么我就要为我的志愿死而后已。我不要再面对邪恶露出羞涩的微笑——我要学会斗争，学会竞争，学会反对，学会重建。我要花费我的一生去做这件事，从二十二岁开始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天——我的整个人生、以践行我对身边所有人的责任、对该社会该国家该世界的责任。当以上责任有冲突时，我知道我该怎么选择。

对上天和宇宙中的所有恒星发誓，以上全体内容是我的宣言和誓词。

梁子

2021.12.14